【百日亚梅】Day17
Day17
*部分人设来自美剧《Lie to me》是一个关于微表情测谎的短命剧。
*关于表情学的理论都是基于《Lie to me》加上我胡扯的，若有不对请指出。
*顺带安利一下这部剧。
————————
“梅林，你来鉴别一下这个表情。”视频中，一个男人在人群中放声大笑的画面转瞬即逝。
被点名的黑头发少年略微思索后抬起头，“是轻蔑。”
年轻的教授点点头肯定了梅林的回答，却又接着问：“可以解释一下吗？”
“如果用教科书上的语句，刚刚那个男人在笑之前左边嘴角上扬了，这是典型的轻蔑，大笑和那个轻蔑的笑之间的衔接有一定的时间差，说明那个大笑不是真诚的笑，从眼部肌肉能看出他把眼睛眯起来的动作是刻意为之，而且他眉毛上扬，额头的肌肉紧绷，同时他看向他右边穿白色衣服的男性时上眼皮抬高，这是典型的敌对标志。他不是一个好的撒谎者。”梅林如教科书般流畅地引出论据，结尾时顺带补了一句自己的评价。
“完全正确。”Foster教授冲他笑了一下，旋即把这个男人的表情倒退，一帧一帧重新播放，开始对全班同学讲解“轻蔑”的表情。
下课铃声响起，一众学生整齐的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鱼贯而出，教授却突然说道：“梅林，请留步。”
梅林愣了一下，把背上的背包又重新放回椅子上。终于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才开口问道：“Foster教授，有什么事吗？”
“梅林，我想知道，你判断刚刚那个人表情的真正方法是什么。”教授不是在询问，而是用上了笃定的语气。
“直觉。”梅林说，也并不惊讶他教科书一般的回答能骗过敏锐的教授。
“什么样的直觉？”得到了这个答案，教授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梅林突然沉默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教授都认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想要换一个问法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我们关系非常好，形影不离，亲密无间。我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细微的挑眉和撇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面部肌肉的变化，生气的时候嘴角的弧度。
“每当我看到一个表情，只要想想那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就能够很轻易地判断出来。”
梅林说着，显得很平静。
Foster教授虽然猜到答案并不寻常，但梅林的回答还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想了想，又问道：“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请你的朋友来上一节课，配合一下教学？虽然我知道有点唐突。”
“对不起，他去世了。”
梅林说完这句话，不等教授回答他一句“抱歉”，前所未有地无礼地离开。
留下一室安静的空气，和教授错愕的神情。
Foster教授在经过那次谈话后一度担心她会失去一个天赋秉异的学生，但第二周当她踏入教室的时候，看到座位上永远来的比她早的梅林，心里还是微微舒了口气。
她刚想开口为上周的事情道个歉，梅林却也开口了：“教授，我为上个星期的失礼而道歉。”
“不，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太唐突了。”
两个彬彬有礼的人之间沟通起来总是特别顺利，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融洽。稍作交谈，上课铃很快也就打响了。
“今天我们来学习的内容——”Foster教授难得没有卖关子地放一段几乎没人看得出所以然来的视频，PPT上随着她的话音出现了一张图片。
图片中的一对男女眼神飘忽，一个看着对方，一个却环顾左右。似乎看不出什么，但那灯红酒绿的背景环境显眼得让人无法忽视，他们之间的感情便呼之欲出了。
“情欲。”
有学生在座位上轻声念出答案。
“瞳孔放大的三个理由——恐惧、兴奋、欲望。”教授在讲台上作着解说，还顺便复习了一下瞳孔缩放的物理原理和瞳孔缩小所对应的几种情况。随着男人的瞳孔被用显眼的红色圈出，教室里一片刷刷的书写记录声。
只有梅林没动。他坐在座位上，双拳在桌下攥紧。
“梅林？你来说说除此之外你还能看出什么。”Foster教授不知是否注意到了梅林的异样，抑或只是像平时一样对这个优秀的学生有着特别的信赖，她又一次点到梅林的名字。
而梅林依然没有动作，好像没听见一般，眼神空洞地望向高处。
“梅林？”
“——砰。”桌椅猛地撞击发出巨响，前后排的桌椅顿时东倒西歪，桌上的文具一下子被扫在地上。一瞬间所有人都回过了头，几十道目光看向了这个平日温和有礼的年轻人。
“对不起，教授。”梅林说着，声音莫名染上了低哑，先是疾走，后来索性迈开步子跑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更像是夺路而逃。
梅林一路跑着。他费力地调动起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把它们的所有力量都用在奔跑上，心跳得太剧烈，让他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会猝死在烈日骄阳下。这所学府的占地面积并没有辜负它的名气，梅林就这么一路狂奔着，跌跌撞撞地碰到了几个路人，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对不起。
他觉得如果他不让自己累得精疲力尽，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但这终究是徒劳的。直到他喘着粗气靠在粗粝的罗马柱上，捂住眼睛，眼泪还是顺着指缝流出来。
梅林曾经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朋友。
他叫亚瑟，他也是他的君和主。
梅林之所以能够洞察亚瑟的所有情绪，是因为亚瑟对他从来没有任何隐瞒。他们分享每一瞬间的喜怒哀乐，亚瑟的任何情绪在他面前都分分明明地表露出来。
当亚瑟嫌弃某一个骑士的反应太慢，当亚瑟对某一个挑衅他权威的大臣表现出轻蔑，亚瑟失去至亲时隐忍却深沉的悲痛，亚瑟指挥卡梅洛特的军队战胜虎视眈眈的敌国……所有的所有，梅林都陪在亚瑟身边，分享他的喜悦和悲伤。
这是一种习惯。
他们始终像十七八岁初遇的时候一样，放肆地脚踏青春的葱茏，活在少年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曾明目张胆地罢工一天，瞒过乌瑟跑到森林里野餐嬉戏，他们在树林里你追我赶，亚瑟仗着身强体壮总是让梅林跑得气喘吁吁，梅林见打不过亚瑟也会在暗地里念句咒语，他们扭在一起从草坡上往下滚，亚瑟到最后还是会用力拧身让自己先着地，当然梅林从来不会让他摔着就是了。
甚至在亚瑟继承王位带上金冠后，他们都不止一次溜出城堡。他们干着所有少年都应该干的事情，直到那一天，他们鬼使神差般双唇相碰。
震惊之后，冷静下来，他们都了然。
这种亲密，这种信任，若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亚瑟作为卡梅洛特的储君，曾瞒着他的父亲做过许多事，但没有一件敌得过这一件一般。他当然知道后果，但是，他忍不住，也不愿意忍住。
于是梅林得以了解更多有关于亚瑟的情绪，不再是被动观察，而是主动坦诚。
喜悦、悲伤、轻蔑、愤怒、妒忌……
还有那一夜，亚瑟的肩膀隐在红色的被褥下，凸起的肩胛骨随着腰间的动作起伏，精实的背肌和挺巧的臀紧绷成好看的弧线，像一把拉满的弓般蓄势待发。他的手臂撑在梅林身边，由于用力显出肌肉的线条。红色的床和枕下，青年健康的肤色显得特别白皙，盈盈地反射着光，不断冲击着两人的视觉神经。
亚瑟轻轻眯起双眼，从喉咙深处低沉地喘着气，面部肌肉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也有些涣散，目光深处却前所未有地专注。
他的表情尽数落在梅林眼里，而梅林用一个深深的吻来回应。
后来。
后来，亚瑟就成了永远沉睡在梅林臂弯中的回忆。
年轻的君王挥着剑，战到最后一刻，终于倒在剑栏之下，倒在梅林怀里。
他浑身是血，最后一句话除了说谢谢，还说了我爱你。
梅林一直捂着眼，直到他回过神来，眼泪已经干在指缝中，手指张开时轻微有皮肤撕扯的痛感。
他有些懊恼自己情绪过于突如其来，后续的一系列问题都亟待解决，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明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亚瑟死去的事实。
他看了看表，表情课倒是还没有结束，但现在返回始终是不妥的。于是他又找了个地方自己呆了一会，直到确定教室里不会有人了才返身回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却没有锁门，他的文具和课本都被细心地捡起来摆在桌上，垒得整整齐齐。
梅林心里有些感动。
他走过去，把课本重新放进背包里，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走出去，带上门。
一周后的课，他照常一大早来到教室。而这次，教室里却早已坐了一个人。
陌生的男人看见有人进来，对梅林展开一个笑，“你好，我是调课来的学生，我叫亚瑟。”
金色头发，笑起来的两颗虎牙——正如一千年前一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