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MSS】A time for us. 大战以后（4）完结
（接上）
你不过是我的每一个孤独的瞬息。——博尔赫斯
那天夜里，Lucius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Severus的蛇毒又一次复发，而这次，最好的医生和药物都回天乏术。
他甚至同意了让Severus回家休养——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也许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Severus突然变得多话，他常常花上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拉着Lucius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他告诉了Lucius很多他从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包括他的曾经。
那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女子。
那些他永远不愿提及的伤痛。
那群他恨其一生却始终欠一句谢谢的人们。
他唯独没有提起Lucius.
Lucius没有问。他很想知道Severus和他在一起的这些年过得开不开心，他想听听自己最在乎的人是如何评价自己。但他只是默默地听着，暗自懊恼自己年老记忆力衰退，无法把Severus所讲的所有内容记在心中。
Severus越来越虚弱，甚至已经无法离开那张床。蛇毒把他的嘴唇侵蚀成了黑紫的颜色。
那天夜里，Severus难得有力气起床，Lucius便扶着他来到花园里。
他们坐在那张已经显得有些旧的躺椅上，几条爬山虎缠绕着扶手，在晚上绿得有些沉闷。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久久仰望着夜空。
那夜的星空特别明亮。无数星星在天上，发出像钻石一样璀璨夺目的光。
长时间的仰望中，他们忘记了自身处境，只是感觉仿佛置于一座孤岛中，听着黑色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孤独的人总希望有人跟他同样孤独。
但此刻，Severus和Lucius都明白，他们的心，正在不同的地方，仰望着同一片，空旷清凉的夜幕。
回到房间。两杯清水，一盏蜡烛，两个人。
Lucius又听Severus说了一会儿，却重新起身，“我有点东西想给你。”
Severus投来了疑惑的目光。Lucius弯了弯嘴角，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一挥魔杖，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雕刻着陌生文字的石盆稳稳地飞了过来，落在他们面前。他面对Severus行了一个绅士却繁复的屈膝礼，执起他的手，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眸中，是无声的邀请。
Severus顺从了他，两人先后把脸埋进冥想盆中。
霍格沃茨总是拥有蓝得让人心悸的天，和无忧无虑的此间少年。
分院仪式上，霍格沃茨迎来一批新鲜的血液。Lucius作为级长坐在长桌之首，头一次见到穿着二手校服的Severus，拍了拍他的肩膀。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Lucius长时间地注视着埋头研究魔药课本的Severus，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关注你。”身旁老年的Lucius轻轻开口，带着回忆的怅惘和喜悦。
级长休息室，头一次踏足此地的Severus显得局促不安，他献上了自己研究发明的魔药，如愿看到了Lucius欣赏的笑容，和把他引荐给黑魔头的承诺。
他们成为了朋友。黑湖边，禁林旁，白雪覆盖的小径，夕阳西下的暖棚，他们比肩而行，向对方吐露心中的宏伟蓝图。回忆里，湖水上的粼粼微光，绿叶间跳动的金色碎沙，都不及Lucius眼里万分之一的温柔。
他们在雕饰华丽的偏厅里用下午茶，他们在翠绿草地上乘着树荫阅读图书馆禁区里借来的书，他们在马尔福庄园度过冷清却温馨的圣诞节。
那天平安夜。夜色浓稠如化不来的墨，天上稀疏的星各自发光，却永远照不亮身边的同伴。在马尔福庄园后花园的一个喷泉雕塑旁，年轻的Lucius小心翼翼地捧着Severus的脸，嘴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像吻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那是他们的初吻。
那天的星空深邃而澄澈。彼时Severus还没有成年，身形单薄瘦削，被吻下来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隐去了眼里璀璨的星光，和几乎如火山般喷薄而出的情绪。但那一瞬，他无法阻止自己听到地面分崩离析的声音，五千米以下的炽热瞬间涌出，把大地灌溉成一片汪洋。那是鲜红的，心沦陷的声音。
“我喜欢你。”
“我…你有Narcissa. I'm a nobody. ”
旁观的两人无需走近。这一幕，深深烙在他们的血脉。
Lucius深深看进Severus的双眼，却被那堵墙挡在了门外。Severus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Lucius一个人在雕塑后面站了好久好久，久到Severus甚至以为记忆就此停止时，他缓缓蹲下身。此刻旁观的Severus终于看清，雕塑底座上，刻着麻瓜的一句诗——那是马尔福家族里唯一一样与麻瓜有关的东西。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①
场景转换，戈德里克山谷里，那间小屋已经满目疮痍。
Lucius匆匆走着，长袍在身后翻飞，几乎是奔进了那间屋子。那个跪在废墟中间的男人背对着他，抱着他怀中的红发女子，悲痛得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破裂，却哭不出声来，眼泪顺着鹰钩鼻滑落。
Lucius在他身后站了好久好久，却终是默默地离开，让出了一片足以独自悲伤的宁静。他一步迈出，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他觉得这一生都再没有那么烫的温度划过他的脸了。走出门外的那一瞬，太阳升起来了。
天亮后——也就在Severus见过邓布利多之后不久，Lucius也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Severus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而我知道他会来找你，很有可能他已经找过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只要求，不，应该是请求——请你保护他平安，如果你不行，我来。”Lucius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里面有坚定，还有爱。
年老的Severus耳旁仿佛有惊雷炸响，他愣在原地，连场景再次转换都没有注意到。他终于明白自己每次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谁来把他带走，也终于懂得了为什么Lucius总是如此消极地对待黑魔头的命令。原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卧底，连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你。”一旁Lucius轻轻地说。
尖叫棚屋里，Lucius颤抖着双手把几年来收集的几小滴凤凰眼泪倒在Severus狰狞的伤口上，总算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他的生命，却远不够使他痊愈。他看着Severus比白纸还苍白的脸，多希望自己此刻流的眼泪能把他治好。
“对不起，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Lucius跪在Severus身边，腿部的布料浸满了Severus的鲜血。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回忆的最后，平凡的一天晚上，他们坐在餐桌旁，吃着Severus烹饪的菜肴，Lucius和Severus同时在香槟里发现了戒指。
各自惊讶后，他们看着两枚款式不同的结婚戒指，相视一笑。
从冥想盆里出来，两人皆是无言。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落在床边和窗檐。木质家具反射出柔和的色泽，两人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着月光和彼此。
良久，Lucius打破了沉默。
“Sev？”
“嗯？”
“那天我吻你的时候，如果我没有娶Cissy, 你会答应我吗？”
躺在床上的Severus似乎有些倦意，眼睛半睁着像是拒绝自己进入睡眠。
“你猜？”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调皮的Severus，Lucius突然有些烦躁。
“Sev，快回答。”
“Lucius，我有点困了。”
“不，先回答我的问题！”
“Good night, Lucius.”
Severus说完便安静了下来，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唯独他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渐渐失焦，却始终温柔地望着Lucius的方向。在最后一刻，他把自己的手手交到了Lucius的手中。
Lucius没有再催促，他读懂了Severus的眼神。
他抬起手，轻轻掩在Severus的眼睛上，帮他把眼睛合上。指尖抚过Severus脸部的每一寸皮肤，描画他面部的轮廓，最后一次把他刻在心里。
一颗泪珠毫无预兆地砸下来，那么重。
闭上眼睛的Severus那么安静，褪去了伪装，像一块释放着柔和光芒的黑曜石。而此刻，黑曜石的光芒黯淡下来。
“Good night. Severus Snape.”
梦醒了。
Lucius躺在床上，身边却早已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
“应该又在魔药间吧。”
他自顾自想着，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无声地流进枕头。
他从床上翻身坐起，Severus走了多少天后他才想起去清点他留下的物品——Lucius并不愿意称之为遗物。一抬眼，靠近Severus那边的床头柜上摆了一本黑色的本子。
Lucius拿起本子，打开却空无一物。
他抓过魔杖，指着本子念道：“Lily Evans.”
本子纹丝不动。
他又念了几个名字，还有Severus最喜欢的魔药材料，但却一无所获。后来，他怀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又念了一个名字。
“Lucius Malfoy.”
本子突然动了起来，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花体字，还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是Severus熟悉的字迹，如往常一样从第一行写起，却只有短短三个单词。
三个Severus最后都没有说出来，却一直存在在他呼吸的每一寸空气中的单词。
“我爱你。”
一抬眼，黑发黑眸的男子端着一个摆上早餐的托盘走进房间。
“吃早餐了，Lucius.”
Lucius擦干眼角的泪，坐在床上整理好衣角，露出了和往常一样优雅得体的贵族微笑。
“来了。”
他独自走出房间，轻轻带上空无一人的房门。
秋日的风有微微的凉意。
距离Severus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那天黑色袍子的人躺在白色大理石棺中，身旁有他最喜欢的百合花。有人走上前扶住Lucius，被他轻轻推开。葬礼的主持用沉痛的声音念出Severus生前的贡献，Lucius却在这样的氛围中挺直微微佝偻的腰杆。
因为只有他知道，那个不为人所知的，会做饭、会写情诗、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Severus.
这是他全部的骄傲。
回到家，他又一次翻开那本日记。
扉页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句话——Lucius甚至可以想象Severus握着笔微微偏过头的样子。
“如果我先离开，请铭记——因为我也会这么做，你是我唯一的挚爱。”
Lucius又把这句话念了一遍。
他想，在有生之年，他要好好生活，看更多山水，听更多趣闻，在再次相见的时候，可以一点一点地告诉那个黑色头发的家伙。
就算那个坏脾气的魔药教授故意板起脸来不耐烦，他也会一直在他身边，一遍一遍温柔地讲述，直到抚平他眉间嘴脸的纹路，直到他露出久违的微笑。
毕竟，时光不老，他们终会重逢。
——————————End——————————
注① 出自博尔赫斯的诗《我用什么才能留下你》